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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念大学那会儿,外文系还很小,专业只有英文和俄文两个语种。俄文是隔一年才招一次生,我们那一届碰巧没赶上,63个学生全部都学英文。0 e$ S; `1 K: S8 \' ~6 j' {*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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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开始还颇为没能考上更好的大学而耿耿于怀,到后来也就渐渐释然了。学校的名气固然重要,因为学校的名字会跟随我们一辈子,可是跟学校的名气比起来,有没有学到真才实学是更为重要的。如果能够一举考上名牌大学,当然是可喜可贺;然而如果因为各种原因没能考上名牌大学,也不必自怨自艾。只要老师认真教,学生认真学,结果都是一样的,除了学校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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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学校的师资力量也许没有办法同某些名牌大学相比,但是我们的老师大都非常敬业,无论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其实我觉得本科也还是打基础的阶段,只要老师的知识足够教学生就可以了,没必要一定是博士才行。比他们的学位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否具有敬业精神。我应该算是很幸运,虽然没有能进入一流大学,但是却有幸碰上了一批敬业的老师。没有他们,也许就没有今天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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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8 h+ ?' C- w( z/ e/ x/ W 由于我们本身不是一流学校,老师和学生都非常谦卑,不会目中无人。老师很显然也意识到学校的名气可能对学生的未来产生影响,因此非常鼓励我们考研,每年都会找上一届已经考上研的同学跟下一届即将考研的学生交流经验。多年下来,外文系形成了考研的风气和传统,每年都有相当数量的毕业生考上研究生,其中很多都是北外上外之类的名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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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下学期我就买了一本《考研圣经》,考研的决心是很早就下了,至于考哪个学校我却一直摇摆不定。本科在综合性大学上的,深深感到外文系作为少数族群的孤独;研究生的时候,就想找个专门的外国语学校,可是全国范围内就有北外、上外、广外、外交学院等多个外语院校,看上去哪一个都不错,实在让人举棋不定。我找来各个学校的考试题目,发现北外的题目最适合我,基本没有客观题,大部分都是翻译和阅读,要求考生有深厚的语言功底和百科知识才能得到高分,而其它院校往往都要考词汇和语法结构这种我觉得很低级的题目。再有就是北外毕竟是国内资格最老的外语学院,名气也是最大的。我高考考得不够理想,而北外当时也不通过高考这种正常渠道在河南省招生,只在郑州外国语中学招少数几个学生,往往还都是小语种,所以即便我考得很好也还是上不了。现在终于有机会上雪耻了,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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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确定了北外这所学校作为我的目标,可是具体选哪个院系的哪个专业,我又开始踌躇了。北外除了英语学院招研究生之外,高级翻译学院也招。英语学院又分英美文学、语言学、翻译理论与实践、美国社会与文化、英国社会与文化、澳大利亚社会与文化等专业。我本科虽然读的是英语语言文学专业,实际上除了课本上的选段,没有读过几本文学原著,对文学了解不多。语言学,在我看来是十分枯燥的一门学科。在我们系,语言学和词汇学是选修课,可以二选一,我选了词汇学。除掉文学和语言学,我能选的,只有翻译和英语国家社会与文化。我先买了几本美国社会与文化的参考书,又写信给美国大使馆文化处索要美国历史书(因为我在郑州买不到),大使馆文化处热情地给我回信,说他们通常不赠书给个人,只赠给外教和大学图书馆,不过从我的信中,他们可以看出我一定会好好地利用这本书,所以破例给我一本,并祝我能够如愿以偿考上北外。我在信中提到北外的时候用的是官方译法Beijing Foreign Studies University,他们给我的回信上却直接用的是北外的拼音,可见在美国大使馆,北外也是相当有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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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m& }6 e0 [/ z 我接到书之后颇有些兴奋,但是读了前面一部分之后就觉得还是翻译比较吸引我。当时我有一个比较要好的同学叫刘冰,正准备考北大国际文化交流专业的双学位,看到我要了一本精美的美国历史书,也跃跃欲试想要写信索要。考虑到人家在信中说过“通常不赠书给个人”,她知道再次索要的希望渺茫,不免有些失望。当时我们同学中,包括我只由两个人决定考北外,我很希望拉她“下水”。有一天,我跟她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如果你考北外我就把这本书送给你。”没想到她一口答应了。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好履行诺言,假装慷慨地把书送给她了。谁能想到,就是这一本书,改变了我们两个人的人生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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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书送给刘冰之后,就开始把精力转向翻译了。英语学院和高级翻译学院都有翻译专业,不过英语系侧重文学性翻译,高级翻译学院侧重非文学性翻译。我一开始倾向于考英语学院,后来又觉得它们的考题太过文学化,不太适合自己,于是复又把目光转向高级翻译学院。我们上一届外文系有两个师姐考进去(他们那一届高级翻译学院招收了16个人,包括保送生,其中有2个公费的,我的一个师姐就是其中之一)。我想也许可以从他们那里打探到一点内部消息和经验之谈。就这样,在经历了相当长时间的思想斗争之后,我把目光锁定在了北外高翻学院。/ w5 j. e, D( s# j(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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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 @' U/ }3 l- T, ]* M 就在我已经决定了考北外高翻学院之后不久,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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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系每年有两个保送研究生名额,一个保送到本系,一个保送到中国地质大学。我原本没想过自己能够得到这个资格,因为我每次都是二等奖学金——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体育课总是托我的后腿。我从小体弱多病,上学又比同龄孩子早,更显得比同学要弱小。体育课一直都是我的软肋。每次上体育课,别的同学兴高采烈,只有我内心忐忑不安,生怕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我对自己的要求也是低得不能再低——能考及格就好。偏偏我大一上学期就没考及格,害得我不仅要补考,连获得奖学金的资格都一并失去了。这段经历曾经让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在宿舍抬不起头来,觉得同学们都在笑话我。扯远了,总之,我想说的是,大学四年里,体育课成绩大大拖了我的后腿。我们系授予奖学金的时候,是从来不分专业课和非专业课的,所有科目的成绩加起来,从上往下排,年级前两名是一等奖学金,接下来大概五六个是二等奖学金,然后还有十来个三等奖学金。我除了头一年没得到,其他几年都是二等。一等奖学金往往都被女生拿走,她们体育课经常能得到90多分甚至满分,一下子跟我拉开30多分的距离。我除了自叹弗如,也没有别的办法。正因为如此,最初我根本没想到保送研究生跟我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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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有所不知,系里推荐保送生的时候,是不计非专业课成绩的,只计算前三年专业课总成绩。这样一来,我的排名一下子飚到年级第一,前文提到的刘冰同学排第二。面对从天而降的机会,我们两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原本坚定的心,又开始犹疑起来。其实这也是十分自然的:我们一方面不愿意在郑州大学再呆三年,更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心目中理想的大学;另一方面,又对考研的前景有些担心,不知道自己能否通过这一重大考验。我打电话跟父母商量,爸爸的意见是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强烈建议我接受保送,这也不奇怪,他从来都是一个保守求稳的人。妈妈任何时候都坚定地支持我,她说我最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g3 [: z# J( T& n; M! O
3 U) C5 \1 b3 U4 o 结果我们两个还没有最终决定是否接受,辅导员就找我们谈话了。谈话的中心思想是,他认为我和刘冰都有实力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研究生,希望我们能够把保研名额让出来,给另外两名代表我们系参加全省大学生英语演讲比赛的同学,因为他们为演讲比赛付出了太多时间,无法准备研究生入学考试。其实呢,我本来也是倾向于放弃保研的,不过被他这么一说,我又觉得很不舒服。不舒服也没有用,既然辅导员已经替我们做出了决定,我们唯有接受。当然,我们内心里其实并没有太计较,毕竟我们都有更远大的目标,虽然这个目标能否实现,我们也说不准,但是没有退路了,我们只能竭尽全力向目标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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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p( E w9 f8 u 尽管我大二下学期就决定要考研,但其实也没什么具体的行动。我只是按部就班地把该学的东西学好,反正语言这东西,急也急不来的,踏踏实实地走好每一步才是正道。大山说:“Learning any language is a 10-year project.”深以为然。学语言是慢功夫,不可能突击的。后来我真正开始为考研准备的时候,几乎没有花时间在基础英语和翻译上面,全都精力都放在政治、二外(法文)、综合考试(古代汉语、现代汉语、国际政治)上了。现在回想起来,大学前三年的生活,我到底是怎么过的,脑海中只剩下模糊的印象;大四那一年,尤其是第一学期,却十分清晰。那几个月,我似乎又回到了高三,每天除了上课,就是为考研做准备。当然,我从来都不是那种特别刻苦的学生。我的一些同学可以从早到晚坐在同一个座位上,以同一个姿势看同一本书,看到熄灯还不罢休,要再跑到长明教室继续看,这一点我绝对做不到。我总是看一会儿政治,看一会儿古代汉语,然后再看一会儿法语或者英语,实在看不下去了,就看中文杂志消遣,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证注意力的集中,每看两个小时就要去教室外面走走跳跳,再回来继续看。有些时候,我一整天都看不进书,就暂时逃离教室,跨上我的破单车,跑到郑州旧书市场去淘旧书和旧杂志。大学四年我曾经无数次往那儿跑,用很低的价钱淘到很多珍贵的旧版书和过期杂志。不过一回到教室,看到我的同学们都在用功复习,我就不免觉得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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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的考试科目中,我最害怕的是政治,其中又包括《哲学》《政治经济学》《中国革命史》和《国际关系》四门课。我每天抱着政治书看啊背啊,都不相信我能在考试之前看完它,那本书实在是厚得出奇。我的同学都去参加各种政治补习班,我舍不得花钱,没有参加,只买来一本习题集做做了事。除了政治补习班,北外还专门为英语学院和高级翻译学院的考生开设了一个汉语培训班(因为我们的综合考试中有40分的古代汉语和现代汉语题目),我更是无法去北京参加,只借了刘冰的笔记拿来看了看。至于法语和国际政治,我都很感兴趣,准备起来就轻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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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从2000年9月到2001年1月,准备了大约5个月之后,到了考试时间。那个冬天很冷,郑州下了很大的雪,多日不化。上学期结束之后,不考研的同学都回家去了,我们还留在校园,做最后的准备。之前的期末考试我有一门课没答完就到了交卷时间,因此关于研究生考试,我对自己的要求只有一个:尽最大努力,答完所有题目,至于结果如何,已经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还好,两天半的考试过去了,一切顺利,我完成了对自己的要求,答完了所有题目。北外的考题看上去不多,可是如果管理不好考试时间,也容易出现答不完题目的情况。刘冰恰恰就是这样,大概她太希望答得完美无瑕,在前半部分花了太多时间,基础英语一门考试中最后一大篇翻译(占40分)只答了2/3就被迫交卷了。6 E! b b& H*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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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试回家过年,父母问我考得如何。我说我不可能考得更好了,我已经竭尽全力,如果依然考不上,那只能证明我能力不够,今后也不会再考了。反正考不上还可以找工作,我不想再依靠父母了,早点工作也没什么不好。当时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W" {8 x& P2 Q#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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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安心地在家度过了本科时代最后一个寒假,回到学校,开始找工作,做两手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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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P5 S Z! F 我和刘冰参加了本校的一个大型招聘会,投出去几份简历,也没抱什么希望。没过多久,我们两个都收到了一家留学中介公司的面试通知。这家留学中介公司位于郑州中心商业区的一幢高层写字楼里,看上去还不错的样子。面试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笔译,另一部分就是面谈。笔译没什么难度,就是翻译一篇留学方面的文章。面谈的时候,主管问我近年有没有留学的打算,我说没有,他也没有再追问什么。面谈结束后,我和刘冰交流经验。她说主管也问了她同样的问题,她也回答说没有,可是主管意味深长地对她说:“现在没有,很快就会有了。”过了几天,主管通知她去实习,我没有得到通知。: q- w: M8 ^. Q, T) X# \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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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不久,我腹部出现间歇性绞痛现象,开始没当回事,后来越来越严重,没办法只好去医院,查出有肾结石,医生要我多喝水、多运动,我遵医嘱行事,但还是没什么用。英语专业八级考试那天,我痛得下不了床,几乎无法参加考试,可是一想到一生只有这一次机会,又不甘心放弃。等我好不容易三步一瘸两步一拐挪到考场,老师已经在发考卷了。我在尖锐的疼痛中完成了上午部分的考试;到了下午,疼痛竟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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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之后回到宿舍,听同学说上外和其他一些学校已经公布考研成绩了,我的几个同学都考得不错。我就决定也给北外研招办打个电话问问成绩什么时候能出来。我打了一通,占线;又打了一通,还是占线;有点恼火,决定最后再打一次——竟然接通了!我认定自己忙乱之中拨错了号码,于是赶紧挂断,重又小心翼翼输了号码,再次通了!我颤抖地询问自己的成绩,研招办的老师说我总分385,基础英语80,翻译76,综合考试88,二外82,政治59。听到这个消息让我喜忧参半,喜的是我的总分相当高,在已经知道分数的同学里面是最高的,通过国家的总成绩分数线应该没有问题。可恨的是,我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的政治居然只考了59分(我们宿舍一个跨专业考国际法的哥儿们根本没看这门课却考了79分),如果国家对政治的最低分数线划定在60分,我的所有努力将会因为这一分之差而顿时化为乌有。同学们安慰我说,政治分数线应该不至于到60分,要我别紧张,可是我无法不忐忑。很快,我的腹部又开始疼痛起来,吃止疼片也无济于事,痛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我去医院做了微波震荡手术,打掉了一个稍大的石头,肾里还剩下两个小的。我在床上躺了两天之后,康复了。. T0 u, ^2 R- M% U9 H
- c( h7 C+ J' e; J 好在我的紧张和忐忑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国家分数线很快公布了。谢天谢地,政治分数线是55分,总成绩分数线是315分,我远远超出了分数线,只需等待面试通知。刘冰虽然基础英语一门只考了60多一点(因为没答完题目),总分却也考到360分之高,我衷心为她祝福。3 R0 w2 \6 O2 W3 v4 o. N; [
( L5 c9 c9 p, A y/ S( x, ^ 没料到她的面试还在我之前,比我早了10天。她先于我去了北京,我觉得她肯定没问题,因为和高翻学院比起来,英语学院的面试淘汰率算是相当低的。她回来那天晚上,我约她一起吃饭。见到她的那一刻,她哈哈大笑,说她没考上。我见她那么开心,认定她在开玩笑。13个人里面选11个,我相信她肯定不是剩下的那两个人之一。不幸的是,她正是那两个中的一个,另一个是山东的女孩。至于原因——如果有原因的话——大概就是因为她基础英语考得不够高,而这门课在所有科目中的含金量又是最高的,也是老师最看重的。后来我到了北外,正好跟一个学美国社会与文化专业的学生同居一室,从他那里打探了一些内部消息。他说他们老师偏爱男生,而且跟应届生比起来,更偏爱有工作经历的人。果真如此的话,刘冰没能考上也就不奇怪了。4 V$ n# @2 B5 ]
! X- C/ T( g$ t# ~: v6 d% U! |+ |- D/ R; m! k 10天之后,我买了一张最便宜的硬座车票,踏上了去北京的夜火车,心里充满了期待,也充满了压力。 |